觉追寻她背影,因此察觉她背后由肩至臀间多了一抹不小的污痕,尽是黄泥碎叶交杂,彷佛曾经挨着苔藓泥土蹭过。
稍后原婉然回来,将几片藤蔓叶子铺在地上,放上艳红而遍体长着凸触的蛇莓。
她道:“这是蛇莓,总被传说有毒。我从前常吃,倒没吃出毛病,兴许别吃太多便没事。赵买办若是有所顾虑,少吃些应该于身体无碍。”
赵玦道:“韩赵娘子说吃蛇莓不打紧,那便不打紧。不过韩赵娘子胆子忒大,旁人说有毒,你都不怕。”
原婉然笑道:“也不是胆大,我幼时听大人说蛇莓有毒,真被吓唬住了。后来见村里有人吃不上饭,拿蛇莓充饥,但一点事也没有,自己便壮了胆子有样学样。不过这蛇莓吃着没啥滋味,口感像棉絮。”
赵玦道:“荒山野地,赵某托韩赵娘子的福,有顺口食吃,已是侥幸。”他接过原婉然以叶裹放的蛇莓,细嚼慢咽。
他人物风流,进食举止高雅,连带着被他食用的野果都给抬了身价,教旁观的原婉然几乎错觉那蛇莓其实是玉盘珍馐。
赵玦吃完第一颗蛇莓,问道:“韩赵娘子可曾在山上滑倒?”
原婉然咦了声,问道:“赵买办怎地晓得?”
“韩赵娘子背后有泥土苔藓痕迹。”
原婉然恍然大悟,手往后背摸了摸,喃喃道:“我总当拍打干净了。”
赵玦问道:“韩赵娘子没摔伤吧?”
原婉然笑道:“不妨事,不过下坡时脚底滑,摔了一下,爬起来就好了。”
天色已暗,枯枝砌出的火堆送出熤熤火光,映亮她端丽面庞。巴掌大的脸,微浓长眉,大眼睛微微弯起,笑靥开朗。
赵玦低下眼,拿起蛇莓隻管吃,不去戳破原婉然的谎言。
这村姑背上泥巴蹭痕由肩头划到腰臀,绝不只如她轻描淡写“摔了一下”。然而她爱逞强逞能,报喜不报忧,那便让她自己受着。
原婉然那厢则思量等她回家,定要向韩一和赵野诉苦,说她在山上滑了一程路,吓了老大一跳,要他们抱上几抱压压惊。
至于赵玦,她和他还不到吐苦水的交情;再者两人当务之急,是鼓足劲走出荒山,她对赵玦报忧,怕要打击“士气”,没准他又因为不愿扯自己后腿,提议分道扬镳。
饭后,原婉然掏出怀中匕首,放在赵玦身旁。
“赵买辧,这还您。”
赵玦道:“韩赵娘子带着吧,赵某连走路都仰赖人搀扶,使不了刀。况且韩赵娘子采摘东西,也用得上。”
原婉然寻思此言有理,因此道:“那这匕首我先收着。”
赵玦道:“韩赵娘子,劳烦你在林中生火。”
“这……在树林生火只怕不大妥当。”
赵玦道:“趁你上山,我挪回林中,清出一块地儿。”他侧首,目光落在树林边缘一块地界。
那儿一块地给收拾得干干净净,青草给拔光了,落叶也挪走了,中央堆起一垛生火用的枯枝,这便不怕有火星飞溅引燃其他物事,引发山火。
原婉然道:“哎,赵买办正该静养,何必劳动?这么来回树林,怕不要牵动腿伤?”
“我坐在地上无须动腿脚,双手撑在背后使劲便能挪移,纵使加上拔草堆树枝,统共费不了多少力气,还是韩赵娘子辛苦。”
原婉然道:“赵买办也帮了大忙啊,托您的福,我能睡在松软的土面,又能生火防野兽。果然我们一块儿走是最好的,大家互相帮忙倚靠。”
她寻思赵玦劳动都劳动了,自己承他这分人情就是,顺势夸他一夸更好。只要让赵玦自觉有用,不会拖累她,便能安心自在与她同行。
赵玦微笑,似乎领了她这分称讚。
原婉然又道:“入夜了,我们安置吧,早睡早起早赶路。”她挥挥衣袖,驱赶周身飞舞的蚊虫,因问道:“赵买办,昨晚您拿什么驱蚊?”
“我们昨夜上岸将近破晓,蚊虫已不多。”
原婉然沉吟,道:“既如此,我们只能照土法避蚊了。”
“韩赵娘子的方法是?”
“在衣服遮不到的地方,比如脸上手上涂泥巴。”
真脏,赵玦立时忖道。
不过他心中抗拒不到一息工夫,便温文应了声好。
脸涂泥巴肮脏归肮脏,只要有必要,在他未尝不可。
“对了,”原婉然又从绿藤篓子掏出先前洗净的其他叶子:“这个赵买办用得上便拿去用。”
“这给赵某做什么用?”
“就……嗯,”原婉然碍于即将提起的话头有些粗鄙,不好意思直视赵玦,遂低下头道:“预备如厕用的。”事情太尴尬,她不好挑明说,又得阐明清楚藤叶用途,遂拿叶子在空中比划两下擦拭动作。
赵玦自问做得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,此时都感到自己惯常摆出的静雅神情隐约裂出一丝罅隙。
如厕净身属于私密事,亦再鄙贱不过,在他惯有教养里,这事除非对着至亲,或者万不得已,否则绝不宜宣诸于口。
况且眼下他落难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