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昨天晚上,晕倒过。”孟杳看着他的眼睛说,“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晕倒的、晕倒了多久,我只看到她醒了,好像没事了,我就没带她去医院。”钟牧原知道自己这时应该说什么,他应该说,那也不能改变林继芳的过世是意外的事实。他应该说,即使孟杳昨天就带她去了医院,也可能又是虚惊一场,也无法阻止林继芳可能会在某一个清晨醒不过来。这些话都是事实,都不算撒谎,可他没有 “你跟他……没有点别的关系吗?”孟杳回完微信出来,看见江何和钟牧原各杵一边,气氛尴尬。她脚步顿了一下,见钟牧原率先回过头来,便迎上去。这时江何的目光也漫不经心地扫过来。她正在想该如何婉拒钟牧原的好意,却见他上前两步,微微倾身主动道:“东大这两天有个研讨会,我可能需要先回去。但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,你给我发微信好吗?”孟杳愣了,看向他眼里温和的笑意。她忽然意识到,他是故意这样说的。他没有让她开口,也许是照顾她,也许是照顾自己。她点了点头。钟牧原弯弯嘴角,“那我先走了。”孟杳目送他清隽的背影消失,直到江何在身后出声:“你先回去休息,晚上再来。”她回神,看见他一身西装革履,顺嘴就笑:“你今天怎么穿得人模狗样的。”江何淡淡觑她一眼,“我想穿什么穿什么。”孟杳玩笑:“挺好,你要真在这陪我守三天,告别仪式的时候都不用回去换衣服。”江何说:“别cao心我,你自己先回去拾掇拾掇再来。”
孟杳低头看了看自己,是了,今天早上跟救护车走得急,她睡衣外头套了一件风衣就来了,此刻肯定是蓬头垢面的。她顺从地点了点头。江何的心忽然就疼了一下。想了想,拿起手机,“等会儿,我叫胡开尔来接你,你坐她的车走。”孟杳没开车,又是这个状态,得有个人陪着。胡开尔温暖热情,但有分寸,最合适。“她刚跟我发微信了,已经在路上。”江何点点头,“那你坐下歇会儿。”孟杳在走廊长椅上坐下,江何去饮水机那儿给她接水。殡仪馆的饮水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,冷水口坏了摁不下去,只得接热水。孟杳啜了一小口热水,有点烫。忽然出声:“其实她昨天晚上晕倒了一次。”江何刚刚碰到她手指,只觉冰凉,听她这样说,也怔了一瞬。“不知道晕了多久,我回家叫她,她就醒了。我看她醒了,精神挺好,就没带她去医院。”孟杳说完,抬头看着江何。那眼神静静的,雾蒙蒙的,却又好像燃烧着什么。江何回看她,然后在她身边坐下,“你没说要带她去医院?”孟杳眼睫颤了一下,低下头去,“…说了。”“然后她不愿意去。”江何笃定地猜到了后续。“…嗯。”孟杳端着那杯有点烫口的水,热气氤氲在她的脸上,一阵潮湿。“你当时跟我说你有预感,我就在想,也许不是预感,是你和她的默契。”江何看她一直捧着那杯水,伸手接了过来,“烫就别喝了,晾会儿。”“孟杳,你仔细想想,她来东城可能就是为了这个。”江何语气平淡,他讲什么都带着一股万事不过心的随意淡然,“她是想让你放心,不是想治这个病。”“我那天问你,你说如果要死的话,就干脆一点。也许她也是这么想的,你想她那脾气,不会愿意在病床上躺三年五载一直拖着的。”江何说,“你的预感是你俩的默契,是你俩互相成全。”孟杳很久都没有说话。江何也就在她身旁静静坐着。良久,江何冷不丁又来一句:“反正如果以后老江也老了,我是希望他有这个福气睡一觉就走,别去医院折腾了。”孟杳噗嗤笑了,“你可真特么孝顺!”江何也闷闷地笑出声。孟杳锤锤自己有点麻木的腿,站起来,接过江何放在空椅子上晾凉的水,一饮而尽。“我在朋友圈发了讣告,告别仪式殡仪馆这边会负责,等下午我妈醒了我打电话问她宾客的联系方式……”她掰着指头细数,“你帮我看看,有什么漏了的吗?”她喝完水又把杯子放回江何身边的空椅子上,江何看不惯地啧一声,把空纸杯拿起来扬手扔进对面的垃圾桶。“很好了。老太太在静岚寺待了二十多年,也不会喜欢太繁琐的葬礼。”江何嫌弃地看她,“你收拾好你自己就行了,不然她要骂你邋遢。”孟杳摸摸自己有点油的头发,确实心虚,撇嘴勉强接受他的吐槽。“去吃点东西再来,可别到时候晕我身边,我本来就挺害怕的了,这地方。”江何见她不吵,又吊儿郎当的。孟杳冷笑,“晚了,来了别想走,害怕也得守!”“你还挺能单押。”江何轻笑着揶揄她。手机铃响起,孟杳不再跟他互怼,“胡开尔来了。”江何点点头,“去吧,我在这等你。”孟杳这会儿才正经跟他道谢,“我会尽快回来,谢了。”“你废话多不多?”江何不耐烦。孟杳笑笑,冲他摆摆手,走了。胡开尔陪着孟杳回家洗漱、换衣服,又带她去不在乎吧吃了点儿简餐。牛排、松饼、咖啡,高蛋白高碳水给她点了个遍。一路上她仍和从前一样,开朗大方地同孟杳聊天,再自然不过地向她讲起前几年她姥姥过世了,家里办白事是个什么流程。孟杳对此无比感激。回殡仪馆的路上,莫嘉禾又发来微信,她还是想来陪孟杳守灵。但孟杳知道她丈夫和婆婆都不是好说话的主,殡仪馆也不是没事闲逛的地方,更重要的是,莫嘉禾跟林继芳半点关系没有、连面都没见过,没必要让她麻烦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