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她揭了痛处,脸上发白,萎缩佝偻的身体居然也有力气抡起巴掌,二十年前做惯了的事情现在重新捡起来实在毫无难度。可他的掌风还未扬起,梅月霞抡着膀子勾起皮包,直直往孟东方脸上一挥。孟东方被皮包迎面击中,居然差点摔倒在地,大幅度地趔趄一下,堪堪抓着桌角才站稳。可梅月霞也愣住了,脸上居然露出类似后怕的表情。下一秒看到孟东方摇摇晃晃的模样,那一瞬的后怕消失,一种莫名的狂热取而代之,她又迅速换了只手拎包,抡起胳膊,想要再来一击。“啪——”孟东方手护着脸往后躲,已经听到了声音,预料中的痛感居然没有到来。那包的一角打在孟杳的脸上,颧骨上立刻泛起一片红。江何眉心一紧,起身冲过去,座下的长椅被带倒在地。手指刚碰到她脸,被她轻轻扭头拂开。孟杳看了眼孟东方,“这钱你要不要?”孟东方捂着脸,哎哟哎哟地叫,好像疼得听不见她的问话。孟杳收回眼神,“那就是要。”又看向梅月霞,“这饭吃完了吗?”梅月霞解释的胳膊此时被缩回胸前,彷徨地想要去安抚被误伤的她,急得快哭出来似的,“杳杳,妈,妈不是故意的……疼不疼啊……”孟杳也收回眼神,“那我们应该可以走了。你还要赶明天一早的飞机回去。”孟杳结了账,将那手写的菜单放回四方桌中间,牵着江何率先走出了门。梅月霞其实还想骂孟东方,她知道孟东方也还有很多话可以骂她,她为此做了多年的准备。可她看着背影的背影,狠狠瞪孟东方一眼,还是跟了出去。孟东方坐在原位,疼得再次呲了呲牙,甩甩脑袋拿起筷子,低声爆了个脏字,嚼了两口菜,见门外再无人影,才伸手,拿起那沓钞票。“他妈英国佬……票子都是塑料的,不要给我搞假的啊。”他这么嘀咕了一句,噗噗往手上吐两口沫子,才开始数。100 张,还真是整整一万。他掩饰不住笑意,暗暗乐了一会儿,把钞票塞进衣襟里头的口袋。看见店里老板娘一直盯着他们这桌,他啐了声:“看什么看?!”人家收回眼神,他又趁着劲儿嘀咕:“妈的一大一小,都他妈狐狸精,勾搭有钱男人倒是厉害……”——还真攀上姓江的了?他想到前一晚江何来跟他谈条件,又啐了一声,妈的,明明是叫他拿钱闭嘴,现在还多挨一顿打!江何开了车,让梅月霞先坐进去,“你先等会儿,我带她去抹点药。”梅月霞扒着车窗很着急,“诶诶,你们快去!杳杳,快点儿上药,妈妈……妈妈刚才劲儿挺大的,但妈妈真不是故意的,对、对不起啊。”孟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,任江何牵着走。江何带她到江家老宅,从卫生间里拿出年前重新修缮时备的医药箱。孟杳坐在沙发上,仰头问他:“明显吗?”江何看她微微红肿的颧骨,一边挤药膏一边说:“还好。”“丑吗?”江何掀起眼皮,这次说:“丑。”孟杳的肩垂下去,“我们过两天还杀青呢,要拍照的。”江何伸手勾起她下巴,捏住,让她不要动,倾身轻轻将药膏点上去,“…怪你自己不知道躲。”孟杳憋着气,“那你还没英雄救美呢?我都救过你!”江何动作一顿,语气变沉,“我也在反思。对不起。”他是真没来得及,梅月霞打第一下的时候其实也差点误伤他;他没想到还有第二下,还换了手。认错太快,架都没得吵。孟杳撇撇嘴,又挑剔他,“这个药膏味道好难闻,苦的。”嘴上挑剔,一点儿没乱动,乖乖坐着,也不给他真添堵。江何动作轻而迅速地点涂完,直起身,棉签丢掉,药膏放回药箱里。孟杳还仰头看着他,他垂眸也看回去,从兜里拿出一条口红糖。“这个不苦。”孟杳惊奇地看着他手掌上的口红糖,是她小时候才有的那种旧包装,一看就注满色素的劣质糖果。“你哪来的?现在还买得到这个?”她接过,问。“可能是过年的时候吧,忘了。”他模糊地说。事实上是昨天来找孟东方时看见村口小卖部还有的卖,顺手买了点儿。孟杳把糖果拿在手里把玩,不吃,又故意挑剔,“你就买这种糖?甜度超标,而且还全是色素。我小时候没零花钱才买这个呢。”江何耸耸肩,又从兜里拿出第二个,是星球杯。“这个也有,也甜。”他又把手掌摊开。小时候在长岚,何凯丽总喜欢给他寄星球杯,一买就是好几大桶。孟杳比他喜欢吃。孟杳失笑,眨眨眼问:“你是哆啦 a 梦吗?”江何也低声一笑:“没别的,只有这两个。”孟杳把星球杯也接到手里,比了比,还是先拆开了口红糖,叼进嘴里,乐呵呵地抬头看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