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牧原摇了摇头,“她外婆患阿尔兹海默症多年。”孟杳愕然,“那莫嘉禾?”“她可能一直不知道。”钟牧原根据莫莉这两天的反应猜测,“她一直在国外,很多年没有见过外婆。回国就结了婚,也许莫莉不想影响她的心情,就没和她说。”孟杳陷入沉默。窗外暮色愈发的沉,从她余光中闪过的每一道树影都仿佛一个可怕的预言,让她止不住地去想那些可怕的结局。她的手指抠着手心,连自己都没有发觉。钟牧原扫过一眼,稍稍降了车速,反复打了两遍腹稿,才以一种澄澈坦然的声音道:“不要太担心,莫嘉禾独自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,她比我们想的更有自保能力。”可孟杳担心的不是这个,“可她会不会……”她几乎不敢把那个词说出口,支吾两秒,看着钟牧原沉稳理智的模样,仿佛得到了一瞬间的安慰,急切地问:“你是她的心理医生,你最了解她的状态,你觉得……她会不会?”她执着地盯着他的侧脸,没有看到他抓着方向盘的手同样紧绷。钟牧原在她恳切的目光中稳住心神,抿出一个淡然的笑:“不会。”他又一次对她做了没有把握的保证。如同他最初说他一定会治好莫嘉禾的那样。这样虚伪,这样懦弱。他内心天人交战,杂草蔓延,一遍一遍地梳理,却也找不到那个源头——那个,让他在孟杳面前,一而再再而三地变得不像自己的源头。钟牧原听见孟杳果真松了一口气,扫着油门的脚不自觉加重,车子如一重魅影飞驰在夜色中。是一个高个女生给他们开的门。没等他们开口,她先淡声道:“孟老师吗?我听我姐提过你。请进。”孟杳才知道她就是莫嘉禾的妹妹。可她有着和妈妈、姐姐都全然不同的相貌,莫嘉禾温婉、甜美,她身材高挑、线条硬朗,眉宇间很有英气。说话语气也利落,并不顾及什么礼仪,甚至略过了钟牧原,只同孟杳打了招呼。莫嘉穗领着他们到书房,径直开门,冲坐着的人说了句:“人来了,你要真的为我姐好,就坦诚点儿。”“我会自己去找,你也别指望我偷摸着,能问的人我都会问。别跟我说什么狗屁家丑不外扬,丑的不是邵家那帮畜生?”说完,她甚至没有兴趣旁听,冲孟杳点了点头,迈着长腿就走了。几秒后,孟杳听到楼下大门阖上的声音。目光移向书桌上的人,莫莉今天并没有孟杳第一次见时那样雍容,没有带妆,穿着居家的衣服。可五十多的人,仍然面容清丽——莫嘉禾其实和她长得很像。孟杳还没有开口问什么,她抬头平静地看向她们,兀自开始陈述:“从她外婆那儿直接走的,三天前。她要离婚,我不同意,想找外婆撑腰,但她外婆前年就中风了,现在脑子也不清楚,我一直没有告诉她。她小时候被外婆带过一段时间,感情好,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没办法接受。”孟杳有一霎的错愕,不知是惊讶于她的冷静与坦白,还是诧异于她这样平静地、如同录口供一般地猜测自己女儿的失踪原因。孟杳连问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了。钟牧原看了看她,问:“外婆家在苏城?”“是。”“苏城没有飞机……”莫莉打断他,又看向孟杳,“孟小姐,我没有警方的人脉,邵家又不同意报警,你可否帮忙查一下她有没有乘飞机或火车?查到的话,就好办了。”孟杳绞起眉毛,觉得荒唐——邵家不同意报警,她就真的不报?莫莉却紧接着解释道:“我看你与江家小孩关系很好,他们应该能帮这个忙。”孟杳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。平复两秒,她说:“如果你真想尽快确认她的安全,那就应该报警。”莫莉很平静地接受她审视的目光,然后摇了摇头,“可以自己解决的事,不必闹到那一步。”孟杳心头一梗,怒火翻腾。莫莉却如同分配任务一般,继续对钟牧原道:“小钟医生,这两天不忙的话,能不能帮我盯着嘉穗?那小孩没清头的,别让她真的乱来。”钟牧原也是一愣,只觉荒谬。两人都一脸荒唐地看着她,莫莉察觉到,恍然一笑,补充了一句:“谢谢你们帮忙。”孟杳皱着眉问:“我们要是帮不上这种忙呢?”莫莉表情分毫未变,“我会拜托其他朋友。”而后敛了笑意,严肃道:“但无论你们帮不帮,请尊重我的家事,不要擅自报警。”这一句话说得威严凛冽,让孟杳一瞬间便相信莫莉曾经是个纵横商场的企业家。可这让她更加觉得荒唐。目光瞥到莫莉身后书架上摆满的相框,有一家三口的黑白合照,有莫嘉禾、莫嘉穗每个年龄段的照片,有莫莉和莫嘉禾的母女合照。孟杳无法理解。“你为什么会让她嫁给邵则?”她略显突兀地问,“她才 20 岁,你就让她去联姻?”莫莉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,“什么叫联姻?!我让她嫁的是自己喜欢的人!她从小就跟我说她喜欢邵则,她要嫁给邵则!我是成全她幸福美满过一辈子,为了她我天天赔笑,半边生意割给邵家那些蠢货,我还有错?!她成绩不好,性格又那么弱,我难道还要指望她来做这摊狗尾续貂的生意?!”她气势太足,孟杳几乎被吓到。年龄和阅历的差距在这一刻清晰显现。
可她还是勉力保持冷静,思索两秒后,更觉荒唐地冷笑:“喜欢?她从小跟邵则一起长大,十几岁小姑娘说一句喜欢,你就真当是一辈子的事?你自己没年轻过吗!你说她成绩不好,可她写得一手好文章,你又为什么不让她写?”莫莉却真动了怒,将面前文件狠狠一推,眼睛猩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