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寰的双眸,沉如深潭。寒寂狼狈移开目光,道:“贫僧一直在挣扎,犹豫,恐愧对大辽。赵施主的胸襟与想法,贫僧自认不如也。心中的执念,就且随着那盏长明灯而去吧。赵施主,你先前对与完颜宗弼这场大战,看似胸有成竹,不知可否告知贫僧一二?”
赵寰哈哈笑起来,朝寒寂扬眉,气势十足道:“正义。因着我是正义之师,邪不胜正。谁都阻挡不了,大千世界该前进的脚步。就凭着金人比畜生还不如的做法,将所有百姓都当作他们的奴隶,数不胜数的种种恶行,完全是在拉着这个世界往后倒退。你觉着,他们如何能治理这泱泱天下?”
先前赵寰曾扬言拥有其他的实力,寒寂却没听到兵马粮草等东西。
虽然心下起疑,寒寂却无法否认赵寰的话。金人蛮荒如野人,照着他们的本事,能打得了天下,也治不了天下。
赵寰朝四周望去,好几个和尚立在远处,恭敬地候着,像是候着等应差,又像是护卫。
从进了寺庙,赵寰就在暗中观察。寒寂与她前后脚到,不过须臾间,就将寺庙控制在了他手上。
怪不得林大文进来没遇到抵抗,看来,天宁寺里,起码大半都是他的人。
赵寰笑着夸赞道:“我就说方丈厉害,不过三下五除二,就坐稳了寺庙的方丈之位。”她话锋一转,问道:“先前交待你的事情呢,可都办妥帖了?”
寒寂掀起眼皮瞄了赵寰一眼,闷声道:“都办好了,你随我来。”
赵寰笑着道了声辛苦,随着寒寂去了他的禅院。
禅院在寺庙的东面,周围种满了树木,很是安静。只这个时节,树枝尚光秃秃,显得很是萧瑟。
走进禅院,屋内倒布置得朴素简单。靠着墙壁是一张炕,屋中央摆着一张罗汉塌,矮案边的地上,放着几张蒲团。
赵寰不客气在塌上坐了,寒寂看了她一眼,盘腿坐在对面的蒲团上。
广然带着小沙弥,提着小炉茶案进屋。寒寂让他退下,亲自煮茶煎茶,他耐心研磨着茶粉,道:“我不喜欢喝清茶。”
赵寰哦了声,道:“你给我倒碗清水。”
“水还没煮沸呢,且等一等。”寒寂放下茶杵,在矮案里一摸,拿出本半旧的册子,递到她面前。
赵寰心中一动,接过册子,翻开一看,禁不住暗喜。册子上面记载着寒寂的全部身家,拥有的兵马粮草,土地以及银钱宅子,账目清楚明白。
寒寂道:“土地宅子都被你占了去,只剩下兵马粮草了。以后这些兵马,可得要你养。”
存粮足够兵马吃上近一年,能撑着完颜宗弼与赵寰打完仗后,寒寂伺机起事。
既然寒寂拿出了诚意,赵寰一口答应了下来,翻着册子,似乎随意问道:“这近万的兵马,如今在何处,由何人领兵,可是你们萧氏的将领?”
“萧氏的不肖之徒,出贫僧一人已足够,赵施主莫再追问。”寒寂上下打量着她,耐心筛着茶粉,不紧不慢地道:“只贫僧欲知晓,赵施主打算将他们派到何处去?可是准备渡过白沟河,成为前锋营,先给完颜宗弼迎头一击?”
前锋营冲锋杀敌,在兵营中最为危险,九死一生。
尤其是对阵完颜宗弼的数十万大军,可能有去无回,全军覆没。
但完颜宗弼的兵马长途奔袭,已经是疲惫之兵。这一仗之后,赵寰接下来的仗,就会轻松很多。
寒寂很快就想明白了赵寰的布局,她若将全部的兵马汇在一起,与完颜宗弼来场决战,基本上是输定了。
若她将兵马拆分开,与完颜宗弼的多打几次,拉长战线,先消耗一部分完颜宗弼兵马的力气。
待到最后,赵寰派她的骑兵神臂弩上阵,这一场仗,说不定可能被她给打赢,或者势均力敌,各退一步。
布阵在最前面的兵,就是去送死铺路的兵。
寒寂此刻已无法分辨自己的心情,果然,他的怀疑没错。
从一开始,赵寰就像那亡命赌徒,她在豪赌,自己早早就成了她的赌金。
赵寰面无表情,盯着寒寂没有做声。
寒寂上身挺得笔直,不退不让迎着她寒意凛冽的目光。
两人久久都未说话。
“咕噜噜”。茶壶里的水开了,顶起壶盖,清脆叮咚,水雾茫茫。
赵寰终于开了口,面色依旧从容,一如既往的声音柔和。
说出来的话,却令寒寂的脊背发麻,同时,全身的血都在翻滚叫嚣。
赵寰道:“你与我一起领兵渡过白沟河,冲在最前面去杀金贼。你,敢不敢去,敢不敢,与兵丁们同生共死?!”
敢不敢?
敢不敢去赴死?
敢不敢真正爱兵如子, 与他们共生死存亡?
寒寂知晓赵寰并非空谈,从浣衣院杀到燕京,她一直都在这么做。身先士卒, 而非躲在他人身后, 让别人去替她卖命。
耶律大石跑了。
他的族人, 他的故国大辽,差不多算是飞灰湮灭。
他若是将这近万的兵马,与他一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