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栋才哼了声,道:“她倒真是爱民如子。”
徐府尹顺口接道:“北地向来都如此,大宋朝报上所言不虚。”
冯栋才剜了他一眼,脑子转得飞快。
熙和路衙门总得要有人做事,他得去看看,见机行事。
冯栋才命小厮去拿了大氅来,道:“兵营且不管了,先去榷场瞧瞧。”
徐府尹与贺提辖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,忙应下随着他出了门。
榷场接到朝廷旨意后,紧赶慢赶匆匆修成。为了方便,就建在驿站左邻。土墙瓦顶,勉强能挡风雨。
冯栋才一行到了附近,远远就见到从大门口,车马陆陆续续驶出来。
车夫蒙着头挡风雪,扬鞭驾车。车轮吱呀,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,看上去里面装着重物。
冯栋才掀起车帘打量了一阵,百思不得其解,让小厮停车。他下去拦了一辆马车,问道:“你们这是要去何处,里面情形如何了?”
车夫人老实巴交,见到冯栋才的官服,紧张得结结巴巴。
这时车里的东家见状,赶紧下来,上前拱手见礼:“原来是指挥使,不知指挥使有何事?”
冯栋才再问了一遍,上下打量着穿着锦缎的中年男子,他看上去神色如常,好似无事发生。
先前不是说,榷场被赵寰抢了吗?
男子答道:“姜府尹说了,我们是大宋的商队,与西夏人做买卖,是在给西夏人送刀。要赚银钱,大宋有的是机会。比如北地,那边快过年了,今年地里有收成,地界太平了,哪愁没买卖做。我们,”他伸手朝前后车马一指:“正赶去北地呢,生怕去晚了。”
原来如此!冯栋才恍然大悟。不过,姜醉眉为何来到了此地?
冯栋才且将姜醉眉放到一边,问道:“那西夏的买卖人呢?”
男子嘿嘿一笑,道:“西夏人咱可管不着,听话的,就能留条命。不听话的,就得倒霉了。转运使,若没事,在下就告退了。”
冯栋才摆了摆手,男子见礼告退,车夫驾着马车驶离。
跟着下车一探究竟的徐府尹与贺提辖,袖着手朝大门口打量,见到守在门口的兵丁,惊慌地道:“那边有兵守着!”
蠢!没兵如何能镇住人。冯栋才斜了他们一眼,稳了稳神,抬腿朝大门走去。
守卫的兵丁早已进去禀报过,冯栋才他们到了门口,兵丁并未拦着,只警惕地打量了几眼,便放了他们进去。
原本用于验货物交易的大堂里,此时热闹又有条不紊。男男女女在忙着清点货物,装箱贴封条。
屋子东南角,摆着几张案几,几个小娘子在奋笔疾书。在案几前,排了好些西夏装扮的人。
屋子西北角,一群西夏商人被剥掉厚衫,只穿着单薄的里衣。他们嘴里塞着布巾,被捆在一起,冻得簌簌发抖,脸都青紫了。
除此之外,屋里还飘着血腥味。顺着气味寻去,在窗棂下,几具尸首就那么随意堆着。
冯栋才好半晌才艰难收回了视线,心止不住砰砰跳。
赵寰爱民,但她绝不是菩萨!
几人站在那里,所有人都在忙碌,无人理会他们。过了好一阵,才有个小娘子空了,上前打量着他们,道:“瞧你们身着官服,应当是熙和路衙门的人吧?”
冯栋才忙道是,“我是熙和路转运使,敢问赵统帅可在?”
小娘子客气曲膝见礼,道:“赵统帅不在,姜府尹在这里。不过她在忙,冯转运使且稍等,我去替你禀报一声。”
冯栋才下意识道了谢,待小娘子离开之后,徐府尹与贺提辖一并上前,不解问道:“为何是姜府尹来了临洮,听说她在相州管着衙门事务,领兵的乃是林将军啊!”
先前冯栋才也疑惑不解,这时脑子倒灵光乍现,郁闷地道:“姜府尹只怕是要升官了。”
两人没明白,正想再问,这时身着戎装的姜醉眉,从门外大步走来。
几人忙看过去,见她面容姣好娟秀,举手投足斯文有礼,眉眼间却透着冷硬,气质十足。
姜醉眉眼神凌厉,扫了几人一眼,然后目光落在冯栋才身上,道:“你就是熙和路转运使?”
冯栋才忙道是,拱手见礼,刚要开口,姜醉眉已经语速飞快道:“我忙得很,所以就不寒暄了。首先,正义军占领了临洮,接下来,熙和路都会属于我们。你们是赵狗的官员,一心效忠他的,赶紧回去收拾行囊离开,我们绝不拦着。”
冯栋才从没见过如此干脆的命令,一下傻了,不禁看向徐府尹与贺提辖。他们两人同样满脸呆滞,还没回过神。
姜醉眉没理会他们,指着大堂,简要介绍了下,道:“在排队的,是降服大宋的西夏人,我们在给他们立户帖。那边的尸首,是叫嚣着要我们放下刀箭,跟了他们,会好生疼爱我们,不知死活的臭男人。被捆着的这些,是嘴巴比骨头硬的。挖矿缺人手,他们嘴皮子厉害,正好拿来用。”
这般快!
不管以前还是现今,朝廷做决断,各党得经过许久的争吵,许久都拿不出个章程。